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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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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章

古時做假發卻不是那麽簡單的事。而且魚青鸞這人又不擅長女紅。這便只得借助程如玉在宮裏的影響力,尋了個幾個針線極好的繡娘。

可到頭來她卻發現,這像樣的假發一夜之間是做不得的。她這便又轉念一想,做不得假發,那就不如做頂帽子。只是那帽子的款式卻要極為華美精貴,明黃緞底繡鳳紋,好符合皇帝的身份。然後再把頭發一縷一縷的縫進帽子裏,也就是了。

可不管魚青鸞怎麽跟繡娘們解釋。她們就是想不出來這帽子到底該怎麽弄!

“魚姑娘,您說的東西,咱們都沒見過,又怎能做得出來呢?”小海垂落著眉毛,淡淡的道。

魚青鸞嘴角一彎,對程如玉揚了揚眉,道,“程公公,換人罷。”

程如玉面色不變,低頭應道,“魚大姑娘,這已經是宮裏最好的繡娘了。您若是瞧不上,這可就真沒個能做這活的人了。”

魚青鸞聞言,這便負手淡淡笑道,“她們不會做,那不如就程公公你來做?”

程如玉面色一白,一雙眼裏透了幾分冰冷的毒,“姑娘說的哪裏話,如玉是個太監。又豈會這些繡娘的活兒呢?倒是魚姑娘你一個千金大小姐,怎麽就不會女紅呢?”

魚青鸞當時一聽便怒了,她冷笑道,“喲,這宮裏的繡娘架子可真夠大的,總不成說,這帽子是給皇帝做的,她們還不會做罷。還是說,這事非要皇上親自來請你們,你們才會做啊?”

他們真當她是笨蛋了?她們若是不會做這活兒,他程如玉手裏的拂塵是哪兒來的?皇帝簾落上頭的流蘇又是從哪兒來的?不過都是異曲同工的東西,怎麽她們就不會做了?

這太監,必然是因著她先前跟皇帝將他要在身邊差遣,心中不快呢罷!他心底有氣,就想著要她魚青鸞給他填命麽?左右明兒個她交不出帽子來,便會被皇帝打殺了去。

到時候他再教這些個繡娘們按著她的想法把帽子給做了,到時候那大功便成了他程如玉的了!

程如玉見她面上雖是帶了些笑意,可眼底卻生寒。嘴角不由的一揚。“大小姐說的哪裏話,咱們這兒的繡娘,哪個都是按照您的要求去做。可您說的這帽子,她們卻聽不明白。這卻也不能怪她們了。”

魚青鸞笑道,“聽不明白是罷?那就照著圖紙做。”她說罷,飛快的取了毛筆,不過寥寥數筆,便將帽子的樣式畫了出來。這才沖著繡娘們淺笑,“現在會不會做了?”

繡娘們偷偷瞧了眼程如玉。但見後者眉眼淡淡,什麽都不說。

她們一致答道,“對不起,魚小姐,咱們真不會。”

這會子魚青鸞算是明白了。這些人是真的得了程如玉的命令,想要將時間拖到明兒個大早。便能瞧著她魚青鸞死!

程如玉這麽待她,其中必有緣故。她一時之間猜不透這個給程如玉下令之人到底是誰,可她卻知道,這若是這些個繡娘堅持說自個兒做不來這帽子,明兒個她就死定了!

她眼睛一瞇,笑道,“程公公,青鸞是不是哪兒得罪了您呢?”

程如玉漠漠的瞧著她,不知過了多久,才緩緩的吐出一句話來,“魚姑娘何出此言?如玉這是過來助姑娘成事來的呢。”

魚青鸞忽而笑道,“喲!程公公。這兒也沒別人,您就別跟我說這些個漂亮話了,咱們開了天窗,把話挑明了。您這是得了哪位主子的命令,非要致我魚青鸞於死地?”

程如玉對幾位繡娘使了個眼色。她幾人倒也乖覺,一見這眼神,便立刻一道退出了鳳儀殿。

這人一走,程如玉便淡淡的沖魚青鸞搖頭,道,“如玉誰的命令也沒得。小姐多想了。”

還不承認!魚青鸞聞言,淡淡笑說,“不說,那就讓青鸞來猜猜。是皇上?不對!皇上若是想要青鸞死,大不了直接把罪名一落,打殺了也就是了。”

她負手,在程如玉的跟前慢慢的踱著步。然後又笑道,“不是皇上,那就是皇後!”

程如玉始終不動聲色,眼角漠然的瞧著她。

魚青鸞見他依舊不說話,又道,“不說話,那就一定是皇後了!唉喲,原來在程公公的心裏,皇後的份量可比皇上要重得多了!”

程如玉緩緩的搖頭,不知過了多久,他才說道,“這是如玉自個兒的意思。要怪,就怪小姐生得過於美艷。左右小姐今兒個這帽子是做不成的了,如玉便請小姐好好的休息。明兒個一大早好上路。”他說罷,這便一掠拂塵,掀了袍擺而去。

魚青鸞側頭瞧著他的背影,嘴角隱著一抹幾不可見笑意。他說,讓她明兒個一大早好上路。她差點兒就當著他的面噴笑出聲了。他以為他做這點兒小動作,便能難倒她了?

她魚青鸞是不會女紅,程如玉也的確叫了繡女們不許做這假發。可他卻沒說過這宮裏的女人非要全聽他程如玉的指使哪!

“這次栽臟你,可真一點兒都不冤!死太監。”她依舊笑著,咬著牙,一字一字的道。

“原來這事真是你做的。”鳳九的聲音在窗外淡淡的微揚。此時他老人家正坐在窗戶上,專註的瞧著她。他依舊著了一襲紅底鳳紋的袍子,幹凈俊美的臉上卻有著明顯的陰影。似乎已經很久沒睡了。

魚青鸞嘴角一抿,大方承認道,“喲!這是什麽風,把咱們九爺給吹來了。怎麽著?這事就是我做的!”

鳳九見她竟還似乎有點兒沾沾自喜,眸中竟現了抹深黑之色。“父皇打你,你去報仇,這事本王可以理解。可程如玉哪兒得罪你了?你竟栽臟給他?這會子父皇已是對他大失所望。約莫是會起用夏知冰了。”

魚青鸞聞言,忽而沈默了。她瞇著眼,淡淡而笑。“他不過是誤中副車而已。並沒得罪我。”可是鳳九,他瞧不起你!

屋裏的燭火搖曳不定,投落在鳳九的身上。映出半邊俊美的剪影。他便這麽坐在窗臺上靜靜的瞧她,像是怎麽都瞧不夠似的,一瞬不瞬。

魚青鸞覺出他眸中的灼意,這便淡淡的道,“九爺不必回府麽?為何還在這皇宮裏頭呆著?總不成說,皇上那頭發有您在這兒守著,便能再長出來?”

鳳九如墨的發垂落肩頭,他的眼中隱著一抹似笑非笑。額前幾縷微濕鬢發貼在他曲線完美的俊臉上,看來帶了一絲隱隱的脆弱。他的眼神帶了幾分眷戀,幾分熾熱。更帶了許多她瞧不懂的情緒。

不知過了多久,魚青鸞才像是突然明白過來,她啞聲道,“鳳九,你今兒個來這兒,不會是想要送我最後一程罷。”

他略略回神,狠狠的瞪了她一眼。這才一字一字的道,“宮裏有個人,會做這樣的帽子。而且那人必然不會受到程如玉的影響。也必然會出手助你。”

魚青鸞聞言,嘴角微微一抿,面上竟露出些不豫之色來。她沈聲道,“是誰。”

鳳九似乎極不願意提起那人的名字,他沈默許久,才緩緩的道,“鳳七的娘親,雅妃。”

他說出來了!魚青鸞忽而覺著自個兒真的很不值。縱然早就知道他要說的人是雅妃,可真正聽他說出來時,她依然痛楚了!

鳳七的娘親,雅妃。

他要她去求鳳七的娘親!他要她以什麽身份去見雅妃?他要她憑什麽求雅妃!他怎麽不知道,她這一去,便等於是承認了她跟鳳七的關系!

他又豈會不知,這若是雅妃出手助了她,等她出了宮,回了府。那便只能等著鳳七的花轎?就是明白這層關系,他也要她去找雅妃麽?

她顫然道,“鳳九,你是說真的?”

鳳九攏在袖中的指骨節節發白,他面色沈沈,啞然道,“你,總要去見見她的。”

他說,她總要去見見她的!她憑什麽要去見鳳七的娘?她憑什麽要去見雅妃!縱是要去,也輪不著他鳳九來說罷!她想到此,身子微微顫抖。然後,她指著窗戶,冰冷的道,“鳳九,你給我出去。”

鳳九專註的瞧著魚青鸞。他薄而利的嘴唇緊緊的抿著。“程如玉在宮裏的勢力極大。現在只有她能救你了。青鸞。”他跳下窗臺行至她跟前,將她的細而軟的手心捉握在手。

魚青鸞猛的將他的手甩開,沖著他冷冷的落了句,“是麽?死也好過去求她!”

鳳九面色一沈,他攸的擡起她的下頜,冷冷的註視著她的眼。道,“魚青鸞,你再說一遍。”

魚青鸞一時之間氣怒難消,她怒道,“我情願死,也不要去求她!”

他的眸中現出驚濤駭浪,面色沈得如同古井之水。魚青鸞一說,他便攸的伸過手來,將她猛的打橫抱起,幾個箭步扔上床榻。魚青鸞心中一怔,正想反抗,那料她的身子便突然動不了了!

“鳳九你做什麽!你快解開我!”魚青鸞面色一下漲得通紅,她飛快的喝道。

身後的鮫紗帳被他揮落,她感覺他的手指正在解開她的衣帶。他的指腹冰冷,帶了薄薄繭。似乎吃過不少的苦。

她的腦子一片轟亂,她甚至不知道為什麽他要脫她的衣服!明明先前他還叫她去見雅妃的。明明以為他要把她推給七王了。怎麽他現在卻在脫她的衣服?她心中一悚,但覺他的手指在她的背上輕輕的滑動,如同蝶兒輕吻,又如同蜜蜂采蜜。

燭火透帳而來,她雪白的粉背上紅腫難當。那傷痕從背部一路下滑,直沒入褻褲之中。他眉眼深深,眸光落在她的背部。幾乎要將她的雪背洞穿!

那裏,錯落著無數細小的刮傷,那些個刮子傷雖然有些結痂了,可卻看得出來,傷勢恢覆得極差。甚至有些已經發炎化膿了。

魚青鸞難堪得要命,她將臉埋進柔軟的被中,身子止不住的微微顫抖。這人!這人怎能這般待她!

他伸出一指,將覆在她傷處發黃了的藥勾起一點,放到唇邊輕嗅,這一嗅之下,他俊挺的眉便皺了起來。他的聲音驟然冷,道,“這些日子,你就用的這些藥?”

空氣似乎越發的冷了去,魚青鸞蹙眉,緩緩的點頭。“大夫說,這是最好的金創藥。”還訛了她十兩銀子!想到這事,她便心痛!這事放在現代,她也就是往醫院裏頭一趴,教專業的護士給她掛水上藥罷了。結果到了這兒,難得的害了回羞罷,居然就買到了假藥。做人果然還是臉皮厚點兒的好!

“魚青鸞,你以為九王府裏就沒人識得金創藥了麽?你人在本王那兒住著,卻去別人那兒買藥!下次找死,你離九王府遠點兒再找!”他一邊說,一邊端了清水過來,用幹凈的紗布幫她把背上的藥全都細細的洗了。

魚青鸞但覺背上疼痛難忍,她急聲道,“鳳九,上藥這種小事就不勞煩您老人家了!您還是叫個宮女來罷!”她話才到這兒,便覺身後那人手下力道一重。

她的背部一痛,差點兒就痛呼出聲。見她痛得面色都變了,鳳九的嘴角竟幾不可見的勾了勾。“這會子要宮女給你上藥了,你不是很能忍麽?能忍怎麽不忍到這傷全都爛了去,才去買藥治啊?那天你若是安分呆在這兒,請太醫為你瞧了傷,現在你的傷就該好大半了!”

“現在倒好,這傷口都發炎化膿了,你還不想治?”他的眼光淡淡的落在她的背上。眸中掠過各種覆雜的情緒。

魚青鸞實在是有些冤枉,她早就想去治了。可誰也不知道她能碰上個江湖郎中啊!正想為自己辯幾句,他竟然開始幫她擠膿血!

如果她能動,她一定踹他一腳。把他直接踹去他父親那兒貼著去。他就不能輕點兒麽?都快疼死了都!

魚青鸞心裏那個悲摧。可人家鳳九似乎並沒這個意思要放過她,他冷笑道,“你還知道疼?很多病,都是因著開始的時候不以為然,以為能忍得住。便這麽一直拖。結果拖到後來,實在忍不得了,再去治時,卻已是回天乏術了。”

魚青鸞一邊唉叫,一邊告饒。“九爺英明!以後我再也不敢把這些傷當成件小事了!大不了,以後縱是感染了風寒,我也自動來跟九爺弄點兒藥調補調補。”

他又擠出一道膿血,嘴角一撇,道,“別瞧不起風寒,很多人便是因著瞧不起風寒之癥。一拖再拖,拖到後來便枉送了性命。你以為風寒就是件小事了?”

對,風寒是件大事!魚青鸞咬著牙,哀號之聲隱在了被窩裏。風寒病毒可以變種,成為非典。風寒病毒也可以變態,變成禽流感!唉喲!

之所以沒能忍住唉喲了出來,是因為鳳九竟然在剝她的褻褲!她一下子被炸毛了。不管誰瞧都好,她傷得那樣,被他瞧了算什麽!

她用盡氣力,努力想要掙開他的掌控。可鳳九那貨卻在此時發了話。他說,“都點了穴了,還動什麽動!你以為傷成這樣,本王還會有興趣輕薄你麽?”言下之意他這是嫌棄她一身的傷了!

魚青鸞當時就想拿個炸彈將皇宮給一鍋端了!哪兒有這麽欺負人的!她小聲的哀號著。額頭之上已是滲出密密的細汗。

可她現在手上沒有炸彈,所以,她端不了他們姓鳳的一窩去!

見她似乎痛得狠了,他嘴角緩緩的勾出一抹輕笑來,心情也好了許多。“青鸞,等上完了藥,你會去見她的,是麽?”

魚青鸞身子狠狠的一怔。她心底的怒氣再度噴薄而出。她冷冷的哼了聲,閉上嘴,憑他弄得她再痛,她也沒再吭一句。若非她額頭的冷汗出賣了她,他還真以為這超級怕痛的女子突然轉了性!

“去不去?魚青鸞。不去本王可把你衣服全脫了。”他在身後淡淡的威脅。並作勢勾住她肚兜的帶子。

魚青鸞心中一窘,面色竟忍不住爆紅起來。這男人到底怎麽回事!他怎麽居然能說出這種話來?見她耳朵都漲紅了,他竟滿意的笑了下。

“鳳九,你不是說我背上全是傷,你不愛瞧麽?”她的臉埋在被窩裏,細聲細氣的道。

好他個鳳九,竟然趁著她傷這麽耍她!這若是被她逃將出去,看她怎麽對付他!

鳳九聞言,竟然沒有反醒,反而還得寸進尺的側躺在她的身邊,一頭青絲灑落在鮮紅的軟被上,現出妖嬈的弧度。他側著頭瞧她,見她正瞠大清眸瞪著他,竟是輕輕一笑,道,“前面,沒有傷著。”

也就是說,他可以不瞧她的背,去瞧她的正面……

彼時,他嘴角的笑意有些微深,細長鳳眸輕輕上挑,像是要將她整個人都吞落下腹。他一手支著頭,一手卷了她的一縷發絲纏在手中把玩。似乎對她現在肌膚半果(和諧)的模樣很是滿意。

他離得她很近,近到,她幾乎能聞見他身上的藥味兒。她甚至發現自個兒竟在吞咽著口水。

清眸微擡,他的衣物微敞,露出細瘦卻性感的鎖骨。

魚青鸞的腦子不受控制的想起那日在書房裏,她撲倒在他懷裏的情景,當日,她依稀似乎還將他胸前的那兩個重點含了一邊入口。

他的聲音近在咫尺,氣息暧昧的噴落在她的耳邊。“這六天,我的風寒已經好了。這還多虧了青鸞逼著我喝藥呢。”

魚青鸞淡淡的哼了聲。勉強將頭撇向了另一邊。

“這世上,除了母妃之外,便再沒人能勸得了本王吃藥了呢。青鸞,你是頭一個。”他說到此,面上的笑意竟又加深了幾分。

不知怎麽,魚青鸞竟覺著鳳九今兒個與往常有些不同。可到底哪兒不同了,她又說不上來。

他拔開覆在她雪背上的亂發,這才取了些金創藥,給她細細地將藥抹了。他的指尖似是帶著異樣的電流,所到之處,竟是灼出一片熊熊之火。魚青鸞不知道這個男人是不是故意的,只覺著他的手指在她腰下的時間停留得過久。

等他為她將衣物穿戴妥當,他便在她耳邊笑道,“下次你若再傷在別處,本王可就沒這麽君子了。”

魚青鸞心中大窘。就他這個,還叫君子?!

她以為他是花千歲他義兄,鳳千歲!她將臉蛋埋入被窩。很無奈的發現,她現在是不能動,她若能動,說不定就直接把這勾引人的潔癖男清白給毀了去!

叫他嘗嘗,玩火是要付出代價的!

“聽著魚青鸞,本王跟你說真的!今兒個你必須去找雅妃。本王不是要將你推給鳳七,而是要你活!不論付出什麽,本王也要你活著。你明白麽?”他正色道。

魚青鸞心中一軟,這才緩緩的點了點頭。

他見她答應了,眼中並無十分喜色。反而覆雜得極了。仿佛像是想要確定什麽,他又伸出手,將她往懷裏擁了擁。“魚青鸞,一定要活著。”

這許是她聽過最動人的甜言蜜語了。魚青鸞迷迷糊糊的想。原來這個鳳九,也會說這種話呢!

“說啊,說你會活著。”他像是一個要糖吃的孩子,在她耳邊一再的要她保證。

魚青鸞輕嘆口氣,笑道,“當然會活著了!我沒那麽容易死!”

他像是終於滿意了她的答案,這便伸出一指解了她的穴道。她的禁制一解,便趕緊想自他的懷裏滾出來。哪料,卻被他擁得更緊了些。

她掙紮了下,感覺身後的男人竟在微微發抖。這才住了掙紮。安靜的靠落在他的懷裏。像是,終於找到了屬於自個兒的位置。再不離去。

殿外傳來報更之聲,身後的男子身子震了震,一直在纏著她頭發的食指,緩緩的放了開去。許久,他在她的耳邊輕道,“青鸞,去罷。”

不知怎麽,魚青鸞竟似乎覺著,他的聲音裏頭透著些顫意。似是一種不舍,又似是一種期待。很多年後,她依然記得他在她身後說的這一句去罷。也是很多年後,她才知道鳳九今兒個為何非要她去見雅妃。

魚青鸞輕輕的一嘆,這才掙紮著起身。用明黃軟綢將那兩撂頭發包了,這才出了鳳儀殿。

鳳九專註的瞧著她的背影,像在瞧著一件他珍而重之的寶物。直至她消失在黑暗中,也未曾離去。

鳳雅宮

雅妃已然歇下,可聽見魚青鸞來了,心知她必是遇見了為難之事。這便趕緊起身,連梳洗都不及,便打發侍兒將鳳雅宮裏幾個會針線的宮女全都叫了來。

女子僅著一襲清雅白衣,看來眉目清善,溫婉動人。彼時,她的頭發長長的垂落下來,覆住大半的身子。教她看來脆弱又無助。她又是叫人上茶,又是叫人置辦糕點涼果。還叫人特地拿了件雪白的狐裘疊了給魚青鸞墊在椅子上。

魚青鸞沒料到雅妃對她竟是這般熱情周道。心裏一時之間竟有些愧疚。

“這程公公如今好大的膽子,竟然敢這麽對待姑娘。他怎麽也不瞧瞧,姑娘可是要做七王妃的人。”侍兒冷聲道,顯然對這程如玉早有不滿。“反倒是那夏公公……”

“侍兒,閉嘴。”雅妃淡淡一喝,紅酥玉手便這麽支著自個兒的額頭。“程公公自小便在皇上身邊伺候,是皇上自小一塊兒長大的發小。在宮裏說他的不是,你不想混了麽?”

魚青鸞斂著眉,一雙玉手按落在狐裘之上。手心觸感柔軟,教人心生不豫。這麽極品的白狐裘,竟只用來做她的坐墊,當真是好生奢華。

雅妃見她的眼裏似乎有了未競之色,這便沖她輕然而笑。“青鸞不必拘謹,不過是件普通的白狐裘而已。真正極品的狐裘,卻是火狐裘。那裘子一片火紅,遠遠瞧去,卻如同天邊的晚霞。你若是喜歡,本宮教七兒去山中親手獵了,給你做上一件。管保羨煞旁人。”

魚青鸞素來只以為白狐已是狐中極品,卻從未聽過這世上竟還有這般美絕艷絕的火狐。火紅的狐裘,若是披在九兒身上,卻是該多麽的顛倒眾生,傾國傾城?

她想到此,竟是微微一楞。

九兒。

剛剛在鳳儀殿,她怎麽竟把九兒給忘了!想到他脆弱無助的小臉,想起他為著來尋她,明明怕高,卻還拿了竹梯爬上圍墻。想起他那個令人心疼的吻。

她心中便一陣糾結。明明她早便已經對他許下了承諾。也打定了主意要跟九兒一起。怎麽一碰上鳳九,事情便失了控去?

雅妃見她不語,這便淺笑道,“是不是七兒惹你生氣了?這孩子雖是冷漠了些,可這陣子他在本宮這兒提起你,都是面色郁郁。見他終於為著一個女子這般糾結,本宮心裏當真是為他高興。”

高興有人終於可以打擊他了?魚青鸞很想問,她這個做人娘親的,怎會有這想法。可話到了嘴邊,卻又變了味兒。“七爺的確一直在為我家二妹糾結。”

雅妃嘴角一揚,似笑非笑的瞧著魚青鸞。這個表情,看來極為熟悉。竟是與鳳七有著三分相似。真不愧是母子二人,就連笑起來也是同等的狐貍!

魚青鸞忽然覺著自個兒掉進了狐貍窩,她坐著的是狐貍皮,對著的是狐貍的娘。而那個狐貍的娘,似乎還對她頗為滿意!

然後,她聽到狐貍的娘說,“原來魚小姐一直對這事耿耿於懷。”她說到此,嘴角淡淡一揚。

魚青鸞剎時無語了。她瞧了眼雅妃,撇唇道,“當年他為著博青青一笑,上天下海。我可是都瞧在眼裏。所以現在不論他待我如何,都會教我覺著虛情假意。”女子坦蕩蕩,她可不要雅妃誤會她魚青鸞會來找她,是因為對她兒子鳳七有意!

侍兒聞言,心中甚是不憤,她脫口道,“說七爺虛情假意,你自個兒就不是麽?先前也不知道是誰跟七爺說,山無棱,天地合,才敢與君絕的!這會子一轉臉,便忘了自個兒說過的話了。”

雅妃秀眉一蹙,轉而對正在縫制帽子的侍兒斥道,“本宮跟魚姑娘說話,還輪不著你插嘴。”

侍兒一扭頭,嘴裏竟還冷冷的哼了聲,

雅妃轉而對魚青鸞笑道,“本宮道為何魚小姐遲遲不肯應了七兒的婚事。原來你竟是為著這事!這人哪,總有年少輕狂的時候。可他當日為魚青青這般上天下海,卻是為著與本宮賭氣呢。”

“青鸞許是不知道,當年他要與二小姐一起時,本宮與他置了好大的氣。本宮一直就想不透,為何他就非要執著一個魚青青。”她說到這兒,嘴角略略一彎。

“直到那日,他說出清心咒的救命之恩。可有一條,縱是他與二小姐最好的時候,也沒跟現在似的,鎮日憂心忡忡,患得患失。所以,青鸞要對自個兒有信心才是。”她說罷,拍拍魚青鸞的手背。

看來她跟雅妃說的這一番話,都是白說了。魚青鸞面色郁郁,淡淡的回道,“娘娘多想了,青鸞並非因為青青的事對七爺諸多猜測。而是,七王並非青鸞心中之人。”

回絕得這麽的幹凈俐落,又是這麽的堅決。雅妃看來頗為意外。她面上的笑意未變,可眼底卻淬了抹冷意。“七兒從來都是被人捧在手心呵著疼著。看來,本宮已經明白了他為何對你這般心神俱念了。”她說罷,便依舊笑著與她說著些無關痛癢的話。

到得天亮時分,那帽子便做得好了。魚青鸞捧著皇帝的鳳帽,免不了對雅妃一番恩謝。

雅妃面色淡淡,只道了聲何必客氣。

等魚青鸞一走,侍兒便不滿的在雅妃跟前咕噥。“娘娘,這魚大小姐真是不識好歹,她半夜來求娘娘為她做帽子,卻告訴娘娘,她不喜歡七王!”

雅妃嘴角略冷,她轉而回到自個兒的裏屋,取了件狐裘披上。這便引了侍兒一道出了鳳雅宮,往鳳舞殿而去。“從來婚姻都是父母之命。她不願意,魚相願意,皇帝願意就成。”

“娘娘,您去鳳舞殿做什麽?”侍兒訝道。

“請聖旨。教皇帝賜婚。”免得這魚小姐飛了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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